来源: 最后更新:24-01-28 06:22:05
2024年春运已启幕。“9点35分开往连云港的班车开始检票”“9点40开往黟县的班车开始检票”……一早,杭州客运中心站候车大厅,检票的广播声不时响起。神情各异,目的却相似的人们,穿过检票口,迎接着那趟短则一两个小时,长则四五个小时的归乡旅途。
如果以杭州汽车客运中心为轴心,连接起这里每趟班车的目的地,那么一条条归乡路必然是不规则的放射状图案。班车载着成批的乘客前往天台、嵊州、新昌等省内县城,也奔向安徽、江苏、河南等更遥远的省外地区。
高铁时代的春运,谁还在坐大巴车返乡?
来子女奋斗的城市照顾孙儿,春运队伍里安土重迁的老人
“别上电梯那里去,危险!”离发车还有1个多小时,66岁的唐杏妃就和老伴带着两个孙子,早早到了汽车站候车。两个小书包,一袋子玩具,全是孙儿的物品;她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小的挎包,塞了一两件换洗衣物。
唐杏妃老家新昌。老两口在老家经营着一家小百货店。几年前,小儿子的孩子一出生,她便到杭州来带孩子了,平时留老伴在家看店。如今两个孙子一个上小学一年级,另一个还在上幼儿园。“坐高铁虽然只要40几分钟,但下了高铁还要再转车,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;坐大巴2小时不到,下来就差不多到家门口了。”唐杏妃说。
唐杏妃带着孩子登上回乡的大巴
老家最让唐阿姨记挂的,是即将满90岁的母亲。这几年,母亲跟着在奉化工作的兄弟住在当地镇上,身体还硬朗。“过年打算去奉化看一下老妈,兄弟姐妹间走动一下。”对于过年的规划,唐杏妃心中早有了主意,她说,从家里出发只要转两趟公交,花4块钱就能到奉化,很方便。儿子如果能早些回来的话,就搭儿子的车去,那时路上便只消花1个多小时。在候车大厅,像唐杏妃这样随儿女来杭的老人并不在少数。忙碌一年,家中父母兄弟相聚最是挂念;操劳大半生,回忆起来总是儿女生活最觉得欣慰。
张琴的老家在宁波象山石浦镇。过去一年,在杭工作的儿子刚刚结了婚。丈夫和她商量之下,卖了家中捕鱼船,到外甥在杭州开办的公司里,做些更清闲点的工作。她原本一个人留在家中,最近来杭州看看小夫妻俩。
“老公和儿子要除夕前一两天回家。等过几天儿子和媳妇回家,我去市场上现买海鲜,螃蟹、虾他俩都喜欢吃。”说起年夜饭,张琴笑起来。
唐杏妃也感叹说,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后都留在杭州工作,大女儿在宁波也嫁得很好,“儿女有出息,我们心里也开心。”
费孝通先生曾在《乡土中国》一书中提及“安土重迁”一词。乡村社会是熟人社会,乡村生活很富于“地方性”特点,聚村而居,终老是乡。即便在人口流动变快的当下社会,这样的特性依然烙印在中国人的骨子里。这一点在老一辈身上,在春节这样的时刻,尤为明显。
为陪伴父母、孩子,一些年轻人选择回到家乡,在汽车站的春运队伍里,还有不少年轻面孔。45岁的嵊州人宋燕最近刚从广西回来。年前,她转让掉了经营6年的幼儿园,决心回到浙江发展。
正准备回嵊州老家的宋燕
她的行李不多,除了一箱子衣物,一小袋零食,和一提前段时间在澳门买的特产,便是一个半成新的“小太阳”。“广西暖和,我怕家里冷,特地带回来。”宋燕说,在广西买的特产主要就是芒果、菠萝蜜、杨桃之类的,已快递回家。
宋燕的儿子在老家将上高三,她想多花点时间陪儿子。“去年,儿子突然发烧,好几天都没退下来,我又一时走不开,急得掉眼泪。”说起这次回乡工作的缘由,宋燕有些哽咽,“赚钱再多,不如亲人在身边来得更安心。”
相比宋燕的深思熟虑,“95后”嵊州女孩小马对于工作和家人的考量,显得“轻巧”很多。
天津大学毕业后,作为西部计划志愿者,小马在新疆工作了一年。2023年,应家人的要求,她回到杭州,找了份跟专业对口的大数据方向的工作。在新疆的那一年,是小马首次经历春运。“从乌鲁木齐到杭州直达的航班,每天只有一班,我得提前一个月买票。现在当天走当天买都来得及。”小马说,现在每周都能回家,过年的感觉要比在新疆时平淡很多。从大学时候开始,小马便和同学天南海北走了不少地方。从哈尔滨到宁夏,从北京到重庆,许许多多各具风情的城市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如今选择杭州这座离家“不远不近”的城市作为工作地,小马倒透出一种“历尽铅华”的淡然来。
“过年希望爸爸妈妈压岁钱给得多一点!”说起即将到来的新年,小马调皮一笑。
省际班车司机:过年前的一周,车上的氛围最热烈
杭州-安徽黟县这条300多公里的省际班车路线,汪剑鸣已开了近10年,也经历了近10年的春运。每逢过年,汪剑鸣常常载着满满一车人回乡。在这位老司机眼里,随着私家车的普及,以及网约车、高铁等交通工具的竞争,如今坐长途汽车回乡的乘客,往往都以年纪较长的农民工为主。从黟县到浙江打工的人,不少都从事家政行业。在汪剑鸣的车上,忙碌了一整年的老乡们常常磕着瓜子,或聊聊这一年碰上的好东家,或互相打听厂子效益如何,心里已盘算起来年工作的筹划;同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,也会谈起新年的目标:来年买辆小汽车,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……
“听大家聊得火热,我心里也痒痒的,恨不得立马飞回家。”汪剑鸣说,过年前的一个星期,车上的氛围最热烈,他开着车也高兴。路途长了,小插曲也不少。令汪剑鸣印象最为深刻的,还是几年前为一位50多岁的大姐找回行李箱的事。“大姐在服装厂上班,过年回家把一年的工钱和年终奖全放在了行李箱里,结果在休宁下车时,忘了拿箱子。”汪剑鸣说,得知箱子被人错拿,他依照车站提供的乘客联系方式挨个打电话联系,最终带着追回的箱子,一路坐车赶到休宁乡下,还给了大姐。虽然几年过去,汪剑鸣仍清晰记得阿姨拿到箱子时两眼泪水的模样。对于即将到来的春节,汪剑鸣最期待的是家中除夕夜餐桌上的臭鳜鱼、粉蒸肉,以及家人围坐下的那一份“灯火可亲”。
杭州长运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,高铁时代很多人首选铁路出行,公路运输也是必不可少的,相当于起到一个兜底作用。
“从年龄层次上看,年纪偏大的人会更习惯坐大巴车, 老家在二三线城市的县城、乡镇的乘客,坐大巴车可以点对点到家,这样不用再去市区转车,或者是买不到高铁票的人等等。”该负责人表示,大巴车运力调控相对更加灵活,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增加热门线路班次。今年春运,探亲流、学生流、务工流、旅游流将高位叠加,客流相对集中。春运40天,杭州五大汽车站预计发送旅客18.7万人次,高峰期预计发生在2月3-6日,高峰日流量预计1万人次左右,预计总加班量200班左右,高峰期日加班量50班左右。
无论是高铁还是大巴,沿着一条条归乡之路,新年的气氛逐渐浓重。有无限于生活的期待,在旅途中酝酿。
(潮新闻)
延伸阅读
母子从上海骑行700公里回湖北过年 气温4度在路边露营
极目新闻消息,今年春节,36岁的张嬴娟决定带着上小学的儿子吉米从上海开始骑行,回到位于湖北黄冈的老家。1月17日,母子俩从上海浦东新区出发,带着刚刚放寒假的儿子,开启了他们700多公里的回家路。
张嬴娟每天都会拍摄视频记录这次独特的旅行。在她的视频里,有骑行的艰难,也有一些珍贵的瞬间:撒农药的无人机、低空飞行的飞机,即使只是在路边碰到蒲公英,两人也会停下来吹;碰上水池时,吉米会拿石头打水漂。
张嬴娟带上小学的儿子骑车回湖北过年
以下是张嬴娟的自述:
曾带儿子从上海骑行到北京,不想让他寒假在家打游戏
1月27日,我们到达了安徽省合肥市肥西县,这已经是我们从上海出发骑行的第11天,我们已骑行500公里,还有200多公里就要到老家了。
今年春节,我决定和儿子从上海出发,骑行700多公里回老家湖北省黄冈市英山县。
我是个在家老呆不住的人,疫情之前一直在上海市内骑行,今年开始,疫情结束后,我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吉米开始长途骑行。暑假时,我带着儿子第一次从上海骑行到北京,中途也翻越过山,当时吉米玩得很开心。
原本,按计划我们会开车回老公家里过年,但我觉得开车回去也无聊,就干脆决定骑行回家。吉米学校放假早,1月15日就可以放假,我在线上做点小本生意,时间比较自由。我想带他一块骑吧,顺便也锻炼一下他。
吉米才上小学,正在生长发育,有一点点胖,但他挺喜欢运动,每天踢球两个小时,对骑行也不排斥。我也不想让他在房间里面玩游戏。走之前我和他商量,他和爸爸都同意了,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。
路线没有特别精确,我们从上海到黄冈,骑行将近700公里,大致的路线是上海-太仓-常州-无锡-镇江-南京-安徽-湖北,一路走的都是国道或省道。
图为母子两人携带的行李
原本定的出发时间是1月15日,吉米拿到寒假作业就出发,但不幸的是,吉米在前一天突然感染了病毒,高烧38摄氏度多,脸都烧红了,医院诊断为病毒性感染,休息了两天之后,1月17日终于还是上路了。
我俩一人分担一点行李。吉米的车驮着防潮垫、衣服,加起来8公斤;我的车驮着防潮垫、帐篷等,加起来有10公斤。两人都往行李上放了一个反光条,再用绳子在自行车后座上固定好。吉米还特意带了点山药饼。我带上了修车工具以防万一。临出发前,吉米还特意到迪卡侬购置了一个新的头盔。刚出门,路上就碰到一个骑电动车出车祸的。“幸好有头盔。”吉米说。
突遇降温潮湿天气,气温4摄氏度在路边露营
从上海出发那两天,晴空万里,我们原来乐观地计划,是12天到达目的地。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,接下来几天会遇到那么多困难。
冷是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。
第四天从无锡新吴区出发往常州方向走时,外面只有4摄氏度。一边刮着狂风,毛毛雨一边打在脸上,我逐渐感觉蹬自行车的脚开始发麻,吉米用我们自带的一次性雨鞋套在鞋子外面,防止透风。接下来几天,气温降到零下,吉米脚上穿了三双羊毛袜还是冻得脚发麻,只能提前结束到酒店放热水泡脚。
风雨中母子俩在路边露营
这么冷的天气,不戴手套骑车,不一会儿就手指通红,吉米先是在苏州路边买了一个劳保手套,让店主用剪刀在手指处剪了一个小洞方便行动,后来劳保手套也不顶用了,又买了一个洗碗手套套在外面,但还是很冷,最终还是戴上了买来骑摩托车的手套。我则是一直把手缩在袖子里骑。
气温低,衣服也要多穿。考虑到穿太厚的衣服不好活动,而且运动出汗后容易感冒,我采取的是多层穿衣法。气温降到零下的那几天,我俩身上穿了五件衣服,从里面到外面依次是速干衣、薄内搭、加绒衣、羽绒服、冲锋衣,如果下雨还要加一件雨披。
潮湿是我们面临的第二大问题。
骑出上海后三四天,每天都下着毛毛雨。如果是大雨,我们干脆就不骑了。下个毛毛雨,看着好像能骑,但骑着骑着全身都湿了,这种情况人特别容易失温。
骑行第五天,下午3时许,因为下雨骑行比较慢,我们没有按照计划到达酒店,而是到达了附近的一个村——东序村(位于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洛阳镇)。跑了一天,雨水把我们的衣服和帽子都弄湿了,我跑到附近的村委会询问能否有一个地方露营。村民给我指了附近的一个亭子——虽然四面漏风,但好歹地上是干燥的。
我们先在地上铺上防潮垫,安装帐篷,在附近的公共厕所洗了湿掉的衣服,换上干燥的衣物。两人用自带的保温壶里的热水泡了泡面,用自带的午餐肉作为配菜。当时那个环境下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
吉米在露营帐篷里读英语
睡前,吉米还在一盏小小的露营灯下读了英语——这是他寒假作业中的一项。
在亭子里睡了一晚上之后,我们放在外面的东西,包括帐篷里的睡袋都湿透了。因为过于潮湿,两人还往嘴部塞上餐巾纸,面巾都已经湿透了。
慢慢骑,看到不一样的风景
度过最艰难的三天之后,我们到达了南京。1月22日,我和吉米终于骑行从镇江到达南京。虽然气温是零下五摄氏度,路边还有没化的冰块,但天气终于晴朗,也不下雨了。我俩吃上了热乎乎的汤包,还买了一副太阳镜作为防护眼镜。
按照计划,我们每天骑行40多公里,但实际上有时候都骑不到。我们的路线没有特别规划,只是制定一个大致的方向,根据每天的体力看骑到哪里,找附近的地方住宿。
我和吉米每天早上8:30左右出发,下午3时30分许,太阳下山前就结束骑行,有时候中午还休息一两个小时。因为降温,下午4时之后气温骤降,冻得受不了,所以冬季骑行时间不长。
和专业的骑行者不一样,我们往往骑行不到1个小时就得要休息。吉米毕竟是小孩,没法像专业的骑行者一样长时间骑行,他经常会想要上厕所或者喝水,我们就停下来休息。
图为吉米在骑行
除了第一天以及在常州露营了两次之外,这几天晚上我们都在酒店住,有时候肚子饿了,就和吉米骑个几公里拐到附近的镇子上吃饭。所以我拍摄的视频里面,我俩经常在玩或者拍摄风景,我们并不赶路。
吉米和我都是第一次走这条路,在路边碰到什么都感觉很新奇,有时候我拍到撒农药的无人机、低空飞行的飞机,路边碰到蒲公英,我们也会停下来吹;碰上池塘,吉米会拿石头打水漂。
接下来要进入山区了,我们马上要面临第三大困难——爬坡。这几天虽然也挺苦,但吉米没有抱怨。他一直还是挺开心的。有时候骑车比我还有劲。到上坡的时候,吉米总是嘲笑我,“爬坡爬得太慢了,我还得在后面等”。镜头里,他总是噌的一声就到前面很远的地方了,留我在后面哼哧哼哧。
(图片由受访者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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